一直難以下筆描述或形容,這座性格衝突詭譎的城市。



羅馬城偉大的歷史榮耀,有文獻或史詩讚頌;羅馬城豐富的景點遺跡,由觀光導覽書籍來呈現。那還有什麼可以讓我在此大作文章的呢?對了,就是那股奇異的氛圍,城市記憶了過剩的昔日光輝,喧騰享樂的現代人們怎麼竟顯得虛弱了。1997年夏季,我與朋友們遵從旅遊書上提防扒手小偷的耳提面命,穿梭競技場和許願池後,膽戰心驚之餘除了羅馬的麥當勞,還有康多堤大道(Via Condotti)上游移在PRADA門口的日本人之外,就再也沒有別的新鮮體驗。神經緊張過了頭,不知何時再訪的懊悔已超越競技場前觀光客式的嘩然了。



四年後的秋天,居遊義大利時期,我終於認真的計畫了羅馬的個人旅行。漫步在費里尼電影裡,50年代名流活躍的維內多大道(Via Veneto)如今神秘而寧靜,秋風輕盈掠過耳邊,連快門的聲音都顯吵雜,彷彿這自成一格的低調,早已不再參與羅馬城的喧囂。走進波各賽美術館(Galleria Borghese),巴洛克風格果然展現精雕細琢的貴族氣息。無論館內邂逅俊美的阿波羅,或者拿佛納廣場(Piazza Navona)上驕傲的四河噴泉(Fontana dei Quattro Fiumi),再多讚嘆也難以傳遞我所尊崇的,天才貝尼尼與他鑿雕出的柔美生動。更別說挑戰我精神極限的梵蒂岡博物館與西斯汀禮拜堂,親眼目睹的震撼永遠比不上憑藉想像的漫遊啊。當然還有那些,遊覽已不只一回的西班牙廣場(Piazza di Spagna)、萬神殿(Pantheon),和競技場(Colosseo)。跳出帝國遺產與文藝復興,21世紀的羅馬是否因背負了太沉重的歷史行腳,未見這城市應有的名城風範及特色;譬如米蘭精準的商業步調,又或如威尼斯高傲的遺世獨立。情緒化的民眾們居然可以在大聲嗆罵後卻能馬上笑鬧調情,碎唸有詞地批評完即轉進咖啡館看足球去,城市在巨大的壯志裡瀰漫著滿不在乎的態度,毫不造作的小人物代替了我對羅馬不確實的高貴幻想。喔我瞭解了,古老噴泉和史蹟藝術在生活中俯拾可得,沒必要刻意表現啊。我不但愛上羅馬城保有的美麗,更驚喜於眼前上演的真情流露。經過明信片小舖,買不到我更想紀錄的親臨感動與熱鬧空氣;我將始終揣在手裡卻未曾啟動的相機默默收起,此時對我而言,還有什麼比心領神會的剎那更值得收藏?現在的我不願後悔,卻有些懊惱,羅馬之行未能留下些許影像紀錄。所以我祈禱著『永恆之城』這頭銜,永遠不可被取代,來日重遊,這些風景千萬還要存在著啊!否則我就真的只能靠他人的經歷來回憶了。



今年再回羅馬,竟遇前教宗若望保祿二世辭世,焦慮的人潮裡我亦無心回顧。抵達預定的小旅館卻查無此人,看著胖老闆心虛滑稽地替我提行李搭公車送我至另一家分館,這會兒也火大不起來了。傍晚隨意走進坐滿美國觀光客的餐廳,毫不親切的服務和口味變調的菜色使我草草結束晚餐時光。知道生氣也沒好處,是我明知這是家觀光餐廳還走進來,願者上鈎!然而我非但不會因此對羅馬印象打折扣,更想瞧瞧這兒還能產生什麼奇人異事。忽然懂了這矛盾,或許村上春樹本質上也是喜愛羅馬的,儘管他老是犀利地抱怨著羅馬人的失序交通和荒謬邏輯,卻也無法抗拒那些令他哭笑不得的奇趣吧。



Photo--古典萬神殿與現代咖啡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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