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與黑。難以想像,這是地獄希臘的顏色。

猶如古希臘悲劇的開場,草原的那端流亡者們的身影逐漸明晰。象徵合唱隊首領的中年男子訴說著故事的開始。還是個女孩的艾蓮妮生下一對雙胞胎,被迫與親生子分離的她虛弱且無言。長大的她成了養父的逃婚新娘,與養父之子身分的戀人私奔至破舊劇院。希臘式隱喻,落腳在劇院裡的人家同時也上演著不同的人生故事,養父奔上劇院舞台嘗試改寫他們的劇本,年輕戀人再度逃離命運的安排。大雨和泥濘,灰濛濛的空氣籠罩著這對恐懼的青年,手風琴的悲傷音調伴隨流浪的人們。誤以為被背叛,艾蓮妮再次無言,穿上唯一擁有的新娘服茫然地在港口邊與陌生男子起舞;唯有情人將她從漂流的海邊帶回他的懷抱裡,才能使她確信兩人堅定的深愛。

破爛啤酒屋裡的舞會,大時代下群眾珍貴的快樂時光,舞台上演奏著輕快卻悲涼的旋律,人們沒有喧鬧,只是祥和地舞著。命運之神再度考驗,昔日新郎的執念終於慘敗。喪禮,黑色的旗幟與喪服,合唱隊無聲的輓歌竟宛如譴責;艾蓮妮與情人不反駁,順著流水回到已被羔羊的血液洗滌的草原。港口離別,牽繫兩人的紅線隨著載往美國夢土的輪船在海風中飛揚,從此也斷了重逢的希望。傷心欲絕的艾蓮妮夢囈:「我想喝水…守衛…我的名字是艾蓮妮…你的制服換了顏色嗎?…我沒有紙寫信給兒子…守衛…你的制服是綠色的…你是德國人嗎?…我沒有紙寫信給兒子…守衛…我的名字是艾蓮妮…你是英國人嗎…?」重複著重複著,多麼安靜而深沉的悲痛…!雙生子戰場上的對立,沒有生還者,中年艾蓮妮回到已成廢墟的、悲傷草原中的舊日住所,撫著兒子的屍體仰天嘶吼,痛徹心扉,這一聲也是,徹底的孤苦伶仃了。草原故事始於斯,也終結於此。



天堂般的藍是幸福世代旅人們追求的希臘印象,如此以黑色來表現煉獄時代的希臘,著實讓我這毫無準備踏入電影院的觀眾感到震驚。安哲羅普洛斯不愧是希臘電影大師,細膩且象徵的影像讓我真正感受到了希臘悲劇的力量。『希臘悲劇使人看清生命中不可避免的苦難,並且將苦難轉化成智慧,藉由此得到靈魂的淨化與洗滌。』學生時代當課文背頌的句子,現在的體會更加深刻了。這是我所看到的《悲傷草原》,有如古詩平靜地陳述宿命,也因平靜,更顯悲劇中獨特的強烈張力。



P.S..海報出處為義大利與法國的電影網站:左邊海報是義版,名稱直譯為《河流的源頭》;右為法版,以女主角命名直譯《艾蓮妮》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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