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mbéry火車站。但,我已忘了是否真的長這樣?圖片來自 Wikimedia Commons:http://commons.wikimedia.org/wiki/File:Entr%C3%A9e_gare_Chamb%C3%A9ry.jpg#filelinks


朋友們,若您是來尋找有關這座法國東南小城的旅遊資訊,您可考慮按「上一頁」以免徒勞而返;或者建議您直接去本市的官方旅遊網站。當然,也絕對歡迎您繼續看下去。

這是多年前的故事了。為何我會來到這座旅遊書上不太介紹、在來此之前根本沒聽過的小城呢?故事開始前,您可回頭參考一下舊文《義大利火車誤點事件》,第一個火車故事所述的「法國某城鎮」,就是尚貝里
—Chambéry2001年九月某日,剛到義大利唸書不過兩個月的我開心地從西恩那 ( Siena ) 出發,進行第一場歐洲跨國火車之旅,預計晚間七點抵達里昂 ( Lyon ),打算去拜訪在此地留學、好久未見的台灣好友 Viktor。關於火車誤點情況不再贅述,我就從米蘭火車站前往 Chambéry 開始說起吧。


當米蘭售票員告訴我,抵達 Chambéry 就可以換車到里昂,我也覺得沒啥好擔心的了。其實我當時根本不知道 Chambéry 是啥地方,連旅遊書和法國地圖都沒帶,反正能到法國應該就沒問題了吧?而且里昂是大城市,Chambéry 似是轉運大站,即使我晚上八點多才能抵達,要轉車應該也是輕而易舉……。我在米蘭火車站內邊閒晃邊盤算著,無論如何,抵達法國就沒事啦。

坐了四個多小時,總算來到天色已暗的 Chambéry。在買車票前,先找個兌幣機換法郎吧。好的,一切都是我想得太簡單、太不謹慎了;歐元尚未正式流通的當時,義大利大部分火車站或市中心都有歐洲貨幣的兌幣機,主要可由美金、英鎊、法郎或德國馬克等外幣兌換成義大利里拉,天真如我以為,法國理所當然也是這樣的吧!然而事實並非如此,我轉了半天找不著兌幣機,但我身上只有美金,而且一個月前我才掉了錢包,連信用卡都還在補辦中!跑去問售票員:「哪裡可以換法郎啊?」只見售票員一臉狐疑回答我:「Banque ( 銀行 )demain ( 明天 )!」我猜她心裡大概在想:「這個觀光客是在問什麼廢話啊?」不管了先坐上火車再說吧,只好等會兒請求查票員,然後打電話給友人,請他到里昂火車站接我並補票。沒想到在我浪費時間找兌幣機的同時,最後一班當日開往里昂的火車已離站了。

焦慮開始籠罩著我。我拿出手機撥著朋友 Viktor的電話,怎料完全撥不出去,連手機都跟我作對( P.S..事後我仔細讀了電信業者發的簡訊,才知道跨了國手機必須先撥一組代碼,再撥電話號碼天哪。) 我硬著頭皮走進站務辦公室,一位戴著眼鏡、大約三十來歲的站務員走向我。

「有什麼事嗎?」他用法語說。
「不好意思,可以說英語嗎?」我的法語程度完全無法用來對話。
「當然可以一點點。」他以英語回答。

神啊,原來法國人也願意說英語哪。

我將整天的遭遇簡單描述一遍,他也面帶同情並且很耐心地聽我說。說畢,我又很厚臉皮地問道,
「那個,我可以在火車站過夜嗎?」
「很抱歉,」他搖搖頭,「火車站一點就得關閉,而且你一個人太危險了。」他好像真的抱歉地回答。
「那麼,不好意思,我的手機有問題,可以借我電話打給朋友嗎?」我求助地說。
「呃,可以,你要撥到哪裡?」他遲疑了一會兒,說著。

「里昂,我撥他住處的電話。」我特別強調不是撥國際電話或手機號碼。
「好的。」他帶我走到辦公桌電話前,拿起話筒,我撥了號碼。

接著,我又向朋友 Viktor描述了我的情況。Viktor 沒開車,不可能到 Chambéry接我,我想他當時一定壓抑著想罵我白目的情緒吧!我跟他說,今天我會在 Chambéry 過夜,明天確定車班再連絡。

掛上電話,我跟站務員道謝,只好花點錢住旅館去。我認了,雖然省下了在米蘭過夜的錢,卻得在  Chambéry 度過這一晚;好像有點無奈,畢竟這是趟預算有限的旅行啊。

我走向火車站對面看起來有點高級的三星級旅館,問櫃檯服務員收不收美金。
「我們不收美金,但是可以用信用卡。」服務員說。理所當然。
「可是我沒帶信用卡,用美金真的不行嗎?」我還在博取她同情。
「不行耶。」服務員回答。

我幾乎要哭了,此時已不是「焦慮」二字足以形容我的心情,而是集合了沮喪、懊悔、氣憤( 對自己 ),我怎麼會落難至此!

我返回火車站,試圖保持冷靜,極力想著辦法,然而腦中只有一團混亂。不知不覺我又踱步到站務辦公室。眼鏡站務員再度走向我。
「不好意思,你知道這附近哪個旅館收美金嗎?」我問道,心想就算回答我 Ritz 飯店之類的也沒關係。
「我想,應該是不會有的,」他說,「就算有也不在這附近。」
「那麼,電話可以再借我用嗎?」我以幾近絕望的表情看著他。
「好吧。不過你打算怎麼辦?」他按下重播鍵,一邊問我。

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啊。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啊!

電話撥通了,我再度向 Viktor求救:
「我今天得在Chambéry 過夜,但是火車站不收留我,只好住旅館。旅館不收美金,我身上沒法郎。我要露宿 Chambéry 街頭了。」我胡亂說著。
「我倒有個辦法,」Viktor說,「我請法國的朋友先刷卡幫你付旅館費,之後碰面你再還他。」
「真的嗎?」我大叫了起來,「真的可以這樣嗎?」
「只好這樣了,」Viktor透露著無可奈何的語調,「但是你可能不知道要怎麼跟旅館的人說。你看能否請站務員幫忙。」

豁出去了,我只好將這個無辜的眼鏡站務員拖下水。我把話筒遞向站務員,當然他一頭霧水地接過話筒。

唏哩呼嚕一堆法語飄進耳裡,就算我聽不懂,也知道是啥內容。眼鏡站務員點點頭,又將話筒交給我。
「喂,」Viktor說,「我請他協助你跟旅館溝通,他也答應了。」
「太好了,謝謝!!!」我大喊。
「不用謝我,你要謝站務員和我朋友。」Viktor平靜地說,「只能先這樣了。」

Viktor,你真夠朋友,就算你當時想隔著電話掐死我。

眼鏡站務員拿出觀光地圖,有條有理地對我說明接下來的程序,
「這是 Chambéry 的地圖,」他指著火車站位置,「我們現在在這兒,了解嗎?」
我點點頭。
「市中心在這裡,不遠,走路就能到,」他在地圖上做了個記號,「這裡有兩家銀行。」

然後他寫下銀行名稱與營業時間,並從印表機抽出一張隔日早上往里昂的火車時刻表對我解說一番。和另一位值班站務員說明情況後,眼鏡站務員帶我走出火車站。如此折騰,已十點多了。我指著剛剛踏進過的旅館說:「到這家嗎?」
眼鏡站務員卻搖頭說:「這家很貴喔,附近有另一家比較便宜的旅館,我帶你去。」

回想起來,真是好詭異的對話。

到了旅館,眼鏡站務員對旅館老闆大致說了我的情況,幸運地,老闆也很乾脆地答應了。用旅館電話撥給朋友,並且報了法國朋友的信用卡卡號。總算,這一切混亂要結束了。

「謝謝你,真的非常謝謝你,」我滿腔的感謝卻一時語塞,差點兒沒學日本人對眼鏡站務員九十度鞠躬。
「不客氣,你保重。記得明天早上先去換法郎喔!」離去時,他還不忘提醒我。

「謝謝,你是我的恩人,我的天使啊!」我在心裡默默地說。

第二天早上,我有如被設定好的機器人,乖乖地在八點半時到市中心銀行匯兌,乖乖地回到火車站買票,完全未在 Chambéry 多加逗留。坐上火車,仍無法回到現實;Chambéry 這城市與昨晚經歷的種種似乎是場大夢,我好像混淆了昨天的記憶,彷彿依照計畫正坐在從米蘭直達里昂的車廂裡。

翻開當天的日記,隻字片語中盡是對義大利火車的抱怨,事後才深深領悟,那夜是一堂珍貴的旅遊課啊。來去匆匆,明明連觀光客式到此一遊都算不上的 Chambéry,卻令我記憶深刻;一個城市竟也能以此方式,在一位旅人心中留下印象哪。

還有,在此之前,我萬萬沒想到 Chambéry 是我這輩子的法國之旅第一站。

還有還有,說法國人冷漠,我絕對不會同意的。


Chambéry 一夜的「證據」:火車票、時刻表、旅館名片,以及留有眼鏡站務員字跡的 Chambéry 地圖。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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